不到一周,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。
通过调取医院方面的就诊记录,确认我患有抑郁症。
这种情况下,学校方面虽然负有一定责任,但不是主要过错方。
父母由于没有即时通知老师我的病情,影响了校方对我身体和心理状况的判断,这些才是导致意外发生的主要因素。
学校重新回归了平静。
而父亲获得的赔偿款远远小于他的预期。
回到家后,他和母亲大吵了一架。
埋怨母亲没把我看好,埋怨在学校「闹事」的时候,母亲没有站在他这一边。
「其实说白了,陈愿死了,不都是因为你?关键时候,你是一点用都不顶!」他甚至甩了母亲一巴掌。
在我眼中,父亲是一个传统的大家长式男人。
他固执地把家庭的一切事务都交给母亲打理,对我的成长,也保持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看客状态。
我第一次自杀。
他在公司加班。
听说我没死,就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事不关己了:「让医院联系她妈。」
多可笑。
本身事业又没有多成功,却偏偏一丝一毫的关注都不肯分给家里。
母亲没有像以前一样,针锋相对地和父亲吵闹。
沉默,成了她现在的常态。
她回到卧室,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。不到半天,就收拾出了一个行李箱。
然后,拖着箱子,离开了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房子。
我飘飘荡荡地跟在母亲身后,看着她登上了开往郊外的大巴车。
母亲斜靠着车窗。
外面的风景一闪而过。
这辆有些陈旧的汽车晃晃悠悠,把母亲带回了她曾经生活过的老家。
许多人都离开了这里。
母亲大概也不会想到,她还会有回来的一天。
老家的房子还在,那种旧式的平房。没人维修打理过,所以显得特别老化,墙皮脱落了许多,房顶的砖瓦也掉了下来。
母亲推开大门,传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。
一只猫从树上跳了下来,从母亲的脚边跑走了。
她慢慢走进原来生活过的卧室。
墙上还挂着以前在镇上摄影馆拍的全家福:姥姥、姥爷,大姨、母亲和小舅,五个人。
那时候,母亲还在上高中,比起旁边大姨和小舅的满脸微笑,她的表情要显得严肃沉静得多。
姥姥生了三个孩子,母亲排行老二。
大姨性格活泼,嘴巴甜,又是老大,很得姥姥的喜欢。
舅舅是男孩,在那个年代,自然金贵得很,属于全家都供起来的存在。
只有我的母亲,获得的爱与关注最少。
可是啊,母亲却是最不服输的一个人。
大姨学习好,考上了镇上的重点高中,母亲就拼命努力,晚上在被窝里面打着手电做题,一定要用比大姨更高的分数考上去。
小舅惹人喜欢,一句话弄得全家人围着他笑。母亲不善言辞,就打扫卫生,买菜做饭,把家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条。
姥姥也说:「清莲啊,是三个孩子里面,最听话、最让人省心的。」可是她还有后半句,「只是心气高,不让人亲近,怪冷漠的。」
后来,小舅去了欧洲,一家人移居海外,和我们很少联系。
只有大姨。
工作、结婚、生子,每一样,都被母亲拿来,在心里面暗暗地比较。
直到这种比较,也延续到了下一代。
也许我的大姨从来不明白,可作为她亲妹妹的我的母亲,在姐姐和弟弟的阴影下跌跌撞撞地成长,可能早就在心里面种下了一颗种子——
「就算我这辈子事业婚姻比不上你,只要我的孩子比你的孩子优秀,那我这一生,就算赢过你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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