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晌,她才道:“把这些撤下去吧。”
第二天,俞姝宁早早带着吟霜等在林映竹的翠玉轩。
等了片刻,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。
遥遥一望,她才惊觉这里虽然地处偏僻,但却和太极殿遥遥相对。
俞姝宁心里猛然一刺。
原是如此,凤鸾宫再华丽,也比不得这里,开门见太极,情人两相应。
这时,墙内传来脚步声,周启彻从里走出来。
正正撞上俞姝宁情绪翻涌的眼。
俞姝宁看着周启彻,他脸上神情,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愉悦满足。
她心尖如同被什么狠狠掐住,痛意瞬间蔓延。
在周启彻骤沉的目光中,俞姝宁上前请安:“见过陛下。”
她字字坚定:“陛下,臣妾绝无染指后位之意,还望陛下莫将臣妾父亲的话放在心上。”
周启彻瞬间收敛神色,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俞姝宁,冷眸微眯。
嘴上说着后宫不得干政,可他的后宫中,谁的消息有俞姝宁的快。
不过片刻,周启彻便上前扶起俞姝宁:“宁宁,这点小事,也值得你这般作态?”
俞姝宁心里一颤,却听周启彻声音淡淡,语气却不容抗拒。
“朕心意已决,这后位,非你莫属,今日之事朕就当没发生过。”
说罢,周启彻不容置喙地道:“回凤鸾宫歇着,朕要去上朝了。”
俞姝宁看着他的背影,心脏重重往下一坠。
她回到凤鸾宫,让吟霜注意着宫外动向。
果不其然,不过短短两日,流言便漫天飞舞。
“俞家嫡女无才无德,怎配为后?”
“陛下就是对俞家太过宽厚,才放纵了他们的狼子野心!”
俞姝宁看着战战兢兢说着的吟霜,心瞬间跌入谷底。
这一刻,她总算懂得,何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。
她如蒲草,如何对抗天下之主的雷霆?
俞姝宁失魂落魄地回了凤鸾宫,只觉仿若由根无形的绳勒在她脖颈上,随时间一点点收紧。
俞姝宁冥思苦想,给俞父捎去信。
“爹爹见字如晤……如今多事之秋,望父亲劝诫族人谨言慎行,女儿在宫中一切安好,立后之事勿要再提。”
周启彻念完,看向立于身侧的大太监余逢,如闲聊般问:“你说,她这封信有何深意?”
余逢低下头赔笑:“贵妃娘娘品性高洁,奴才庸碌,不敢妄加揣测。”
周启彻唇角讥讽一勾:“品性高洁?她也配?”
殿内顿时死寂一片。
俞姝宁将那封信送出去之后,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不少。
她爹爹见着信后,自会审时度势。
等到入夜,周启彻便来了。
前世,周启彻每回来凤鸾宫,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,他说,只有在她这,才能得片刻安宁。
俞姝宁因他这句话开心了很久。
可自从昨日见过周启彻从林映竹那里出来的样子,俞姝宁如今,唯有心凉。
周启彻没发现她的异常,自然的端起茶杯,说起了事。
“宁宁,秋猎之日,朕准备让后宫众人都出去散散心,此事,你安排好。”
俞姝宁手一顿,轻声道:“所有后宫嫔妃吗?”
“自然。”周启彻笑看她,“你迟早是皇后,此次权当练手,莫要让朕失望。”
俞姝宁心一颤,刚要开口,目光落在周启彻袖口上,突然愣住。
在他的常服上,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隐约绣着一株绿竹。
周启彻注意到她的目光,自然挪动了一下手臂,那竹子便看不见了。
他岔去话题:“秋猎之后便快入冬,宁宁,朕今年想要一个绣着腊梅的香囊。”
俞姝宁回过神,望着周启彻与以往一般无二的模样,也扬起一个如往常般娇媚笑容,甜甜应下。
次日。
俞姝宁用过早膳,吟霜拿来针线篮子,讨好道:“娘娘,奴婢去针线局找找腊梅花样,一定能让陛下对您刮目相看!”
俞姝宁一怔。
她最怕疼,学女红时自然不上心。
针尖扎进指尖,她眼睛都疼红了,但只要看见周启彻露出的笑意,便觉得值得。
可如今回想,她做的东西周启彻总是挂在最显眼的地方,但他的里衣却刺的是绿竹。
如今想来,原来这些她忽略的地方,处处藏着周启彻对另一个女人的爱重。
俞姝宁只觉空气骤然稀薄,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!
她瞧着那针线篮,突然拿起剪子,一剪一剪,将里头的东西都剪碎开来!
“娘娘,您这是做什么,可莫要伤着自己!”
吟霜被她的举动惊住,反应过来后赶紧冲上来从她手里拿过剪子。
俞姝宁喘着气,心里却觉得痛快,但痛快之下,却是更深重的痛苦。
香囊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,自己对周启彻来说,又何尝不是如此?
俞姝宁站起身来,重重吐出一口气:“这香囊本宫不绣,你随我出去走走。”
凤鸾宫外便是御花园。
俞姝宁走了很久,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一点。
她拐了个角,却直直对上一张清秀干净的脸。
俞姝宁一怔。
林映竹赶紧行礼:“给娘娘请安。”
俞姝宁此刻心情很是复杂,但她还是开口:“起来吧。”
林映竹站起身来,一抹温润陡然晃在了俞姝宁眼中。
那玉佩,好生眼熟。
俞姝宁心中一窒。
她入宫的第一年,周启彻将一枚玉佩拆二,龙凤各一,与她一人一块。
他说:“宁宁,此玉,便是朕与你的定情之物。”
俞姝宁下意识抚上胸口,她视若珍宝挂在颈间的温润玉佩,此刻却陡然浸满寒意。
凉透全身。
就算再不懂玉,她也看出来自己胸口这块,不过是林映竹身上那块玉的边角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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