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肇事者,顾严一直坐在手术室门外低头一言不发。
顾严的父母陪在一旁,一个劲儿地数落他。
我爸看了并不觉得解气,上手给了顾严一耳光。
顾严脸一歪被我爸打出了血,却也只是胡乱地抹了一把唇,继续听他骂。
我妈见状赶紧去拉他:「你这是做什么?我们家小泽也有不对的地方。」
而自始至终顾严的父母都是冷眼旁观,见我爸妈纠缠一起更是悄悄往后退了。
不一会儿,趁大家没注意他们就溜了。
我觉得他们在更烦,索性也就没叫住他们。
我爸还在那里对着顾严吼:「我儿子要是有什么闪失,我就把你送进监狱。」
顾严任由他骂着,偶尔眨了眨眼,神色恹恹的。
我在一边,听到他小声道:「进去就进去,反正我爸妈也不要我了……」
这时护士拿着一张报告走了过来:「病人没有什么大危险只是骨折,不过他急需输血。他是罕见的 AB 型 rh 阴性血,血库告急,家属认识的朋友里有谁也是这个血型吗?」
我爸妈一脸懵逼,不是因为沈泽的血稀罕,而是因为他俩一个是 B 型血,一个是 O 型血,断然生不出一个 AB 型血。
这意味着,沈泽压根不是我亲弟弟。
随着在场的人脸色精彩纷呈,顾严默默抬起了漆黑的眼。
我承认我不是好人,我心里都有种侥幸,还好沈泽这种货色不是我亲弟。
没想到顾严猛地站起来红着眼睛对护士说:「抽我的血,要是我的血能配上,把我抽干。」
然后他恨恨地看了我爸一眼,咬牙切齿道:「我把我的命赔给他!」
这孩子显然是沉浸在做错事的后怕中,都没注意到这么大的插曲。
爸爸的脸色变得很精彩,照他的尿性,他其实已经不在意沈泽的死活了。
他更想知道自己亲儿子到底在哪里。
不过他随顾严去了。
顾严去验血后,他立马托人去查了我妈当年生产医院的产房档案。
紧接着顾严就按着手臂回来了,他默默地坐下来,视线恰好和我爸对上。
他以为我爸还想跟他吵,便道:「您放心我哪里都不会去,能给他输血就输血,你要我坐牢我就去坐牢。」
我爸现在一门心思想找亲儿子呢,哪听得进他的话。
他压根没搭理顾严,低头紧盯着手机屏幕,生怕错过消息。
他托的熟人效率非常高,不久后对方就发来了那日产房的档案名单。
倒是我妈,明明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的,出事的沈泽也是她养大的,她却十分淡定。
她目光锁着顾严,忽然走到她面前,柔声道:「你的脸还有手臂上的疤,都是沈泽弄的吗?」
顾严听了,整个人瑟缩了一下,然后也不管手臂上被针扎的孔还有没有流血,胡乱一把卷下了袖子。
他轻轻道:「嗯。」
我妈听了目光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心疼,拍了拍他的手背:「孩子,你受苦了。」
顾严抬头看着她,不同于方才的空洞,此刻的他目光里泛着奇异的温度。
我忽然有了一种荒诞的猜想。
正要询问我妈时,我爸在旁边鸡血大叫:「名单来了!」
当日的产房名单上虽然有好几个名字,但最为显然的还是「沈泽」和「顾严」两个名字。
两个人同日出生,却是不同的命。
我爸还在电话里焦急道:「那几个孩子都不在 Z 市了吗?」
挂下电话,我爸有些抓狂。
我妈道:「不是还有顾严吗?」
我爸看向在不远处报告机排队的顾严,轻蔑地笑了声道:「那个孩子……一个暴力狂,你希望这种杀人犯是我们的孩子?」
我妈却说:「那是沈泽先欺负人家,你没看到这孩子手臂上全是他烫的疤,兔子急了都会咬人。」
爸爸觉得烦躁,掏出了一支烟,正要点的时候,一个护士走过来拦住了他:「请不要在医院抽烟。」
没办法,他拿着烟去医院外的天台了。
我问我妈:「妈妈,你觉得……顾严是我弟弟?」
我妈没有说是或不是,而是缓缓道:「这孩子生闷气的样子跟你真像。」
我爸前脚刚走,后脚顾严就拿着报告回来了。
顾严的报告上显示他的血型是 B 型,这意味着,他是我弟弟的概率增大了。
而顾严在我妈面前却低下头,手指不断卷着报告:「我的血型也配不上,我爸妈肯定没有钱赔你们,您要送我去监狱吗?」
我妈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摇了摇头,她摸了摸顾严的头:「孩子,我们不会为难你的,这件事本就是沈泽先做得不对。」
顾严默默仰起头,看着我妈表情呆了半晌,忽然他又低下头伸手捂住脸,哽咽道:「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」
泪水顺着顾严的指缝滑下,「啪嗒」「啪嗒」打湿了地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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