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强撑了一路,害怕到了极点。
但即便如此,顾严也没有哭出声,一副倔强的样子让我妈很心疼。
我妈从包里掏出纸巾,轻轻敲了敲顾严的手,把纸巾塞给了他。
这时候爸爸带着一身烟味儿回来了,他没有像之前那么愤怒了,但对着顾严还是有那么些趾高气扬:「你,和我去做个检查。」
沈泽的血源成功联系到了。
他被推出手术室躺在病房里,身上缠得环环绕绕的,好像一具木乃伊。
结果顾严一进来,他就诈尸了:
「顾严你这个王八羔子!踏马的三天不打,上房揭瓦,敢推你老子,你给老子等着去死!
「爸妈!赶紧把这个人送进监狱!让他们家赔,往死里赔!」
一旁的护士都觉得他烦:「病人请保持安静!情绪太过波动不利于伤口愈合。」
我爸妈看出来了,沈泽这崽子确实没啥大事。
安抚了沈泽几句,他们就把顾严推了出来。
尽管顾严事后表现得很后悔,但见着沈泽他还是没张嘴道歉。
我爸和顾严的亲子报告需要一星期后才能出结果。
我爸打电话联系了顾严爸妈,对方得知沈泽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先是松了口气。
可是一提到顾严,对方就换了个嘴脸,直接表示:没钱!你们让顾严打工还债吧。
说着说着,他们就毫无征兆地挂了电话,回拨也是秒挂。
我爸气呼呼地摁下了手机:「他妈的,也没叫你们还债啊!什么人呐。」
顾严惴惴不安地看着我爸,我爸看着他的眼神不耐烦地皱起眉,抓了抓头:「算了,你先跟我们回家。」
顾严下意识想拒绝的,但是我妈先走到了他身前:「顾严,阿姨晚上会做蛋糕,你想来吃吗?」
他犹豫了一下,想了想不答应他也无处可去,还是点了点头。
我爸妈常年应酬,是个挑嘴的人。
为了在家也能方便吃到称心如意的美食,索性雇了个住家大厨。
厨师叔叔见今天来了张生脸,上了不少海鲜。
难以想象,顾严过去十七年是怎么过的。
他佯装镇定,但目光是掩不住的好奇,很多菜都是我们夹过一次,他观察到了吃法才敢下筷子。
结果我爸拿着一片鱼生片蘸了下蘸料,他跟着夹了块三文鱼,但不小心蘸到了芥末,放进嘴里立马别开头咳了起来。
我爸看乐了忍不住笑出声,我妈瞪了他一眼,他才掩饰道:「我就是觉得这孩子有趣。」
明明我们这个年纪,同学周末约饭吃日料也不是没有啊……
可转念一想顾严因为沈泽的霸凌被孤立了,他没有机会在学校交到朋友。
顾严好不容易缓过来,厨师端上来一盘澳龙。
他的目光立马就被澳龙吸引了过去,喃喃道:「这是龙虾吗?这么大……」
说完,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内心想法给说了出来,立马涨红了脸,低下头无措地拿起了筷子。
我爸这回倒没嘲笑他,直接夹了半个澳龙给他:「吃吧孩子,我也喜欢这个。」
顾严这回倒是无师自通,用筷子挑起了肉,但动作十分僵硬,眼睛似乎有些出神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我爸和我妈窃窃私语着:「这孩子吃饭倒是像沈绫挺安静,不像沈泽还会吧唧嘴。」
……
晚上,顾严坐在我的书房里,目光环绕着一屋子的书,眼神里又是羡慕又有几分悲凉。
他挑了一本翻看,很快我妈就端了蛋糕进来。
我和顾严分着吃了蛋糕,我妈看着我们忍不住笑道:「你俩吃蛋糕的样子好像。」
顾严停下了动作,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我们。
我妈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,寒暄了会儿找个理由就出去了。
顾严忽然抬起头,看着我目光灼灼:「你们怀疑我才是你亲弟弟吗?」
见我张大嘴,他冷笑了一声:「我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,又不是傻子。
「DNA 检测学校里讲过,我知道那是什么。白天我还差点弄死你弟弟,你爸还说要把我送进监狱,晚上你们家就收留我吃饭。你家里明明有大厨,你妈妈却亲手做蛋糕给我吃……」
顾严是个聪明人,一旦他缓过来,比谁都警觉。
我问他:「顾严,你希望你是我弟弟吗?」
顾严眼神空了片刻。
随后他才低下头道:「希望啊怎么不希望啊……你们一晚上吃的东西,我这十七年都没吃过,我甚至经常一顿就吃两个白面馒头。」
他又道:「穷是原罪。我以为血型跟沈泽对不上就完了,结果你爸随便一个电话就找来了血源。我还想去辍学打工怎么样都要把沈泽的医药费还上,结果你们一顿饭就够我挣的……」
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,却怎么也道不尽这十七年的委屈。
我看着顾严,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有些瘦弱,气色也不太好,再加上总是被沈泽揍脸,不细看没发现他的五官长得和我真像啊……
而沈泽虽然和我不像,却和我爸很神似,不是说皮相有多像,按照我爸说那玩世不恭的气质和他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。
是的,我爸不以沈泽的无赖为耻反以为荣,是以沈泽能长成今天这个性子他也功不可没。
因为爸爸很宠沈泽,认定他是我的异卵双胞胎才和我不像,所以我也从没怀疑过沈泽不是我亲弟弟,只是有时候经常心里有怨毒的念头:这个弟弟不存在就好了。
「可是你想过没,」顾严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,「如果我不是呢?」
「我就会像一个妖怪一样被你的家人打回原形,然后去下十八层地狱,可能你爸又一个不高兴把我送去监狱,也可能他想看我挣扎让我没有头脑地到处打工……」
他越说表情越是狰狞,这一天对他来说起起伏伏,他的焦虑不安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了。
「顾严。」我打断他。
我直视着他的眼睛:
「我用我的人格保证,就算你不是我弟弟,我也一定会阻止我爸把你送去监狱。我妈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,我们和他们不一样,我们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!」
顾严蓦地停下来,望着我的眼睛里渐渐恢复了一丝丝光彩。
我只敢给他这个保证,说太多油嘴滑舌的话,只会令他更加不安。
事实上,我和我妈都已经认定他是我弟弟了。
我听人说双胞胎从小就有一种玄学般的感应,我一直以为是从小我爸偏爱沈泽,我和沈泽不亲的关系我们之间才会毫无默契可言。
直到那一天,我撞见他们欺负顾严。
我现在才明白,我站出来不仅仅因为这是沈泽的错,而是我从血液里就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帮助顾严。
一周后,沈泽就坐着轮椅出院了。
与此同时,顾严和我爸的亲子报告结果也出了。
我爸不死心,也拔了沈泽的头发去做鉴定。
但两份报告很清楚。
顾严才是他的亲儿子,也就是我的亲弟弟。
我爸看着报告心情复杂,我妈抱着顾严哭了半天。但顾严的养父母,也就是沈泽的亲生父母,死活都不愿意接电话。
爸妈没办法,只能让顾严带路,上门去找他们。
顾严的养父母一开始看到我们如临大敌,还对着顾严吼怎么把我们带过来了,丝毫不关心这些天他去哪儿了。
直到我爸妈喊住他们说不用赔钱,是来谈孩子的事情的,他们才愿意坐下来好好说话。
顾严的家在城乡结合部,房屋又狭窄又老旧,地面是积灰的石板,桌椅板凳上都生出了诡异色泽的霉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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